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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味道

“加油,翻过这座梁子就到外婆家了,外婆烧好了酥溜溜的豌豆蚕豆等着你们呢!”小时候,妈妈带我和姐姐回外婆家,每当我们走得快要泄气的时候,妈妈总是笑眯眯地“诱惑”我们,而我们仿佛看到外婆端着一簸箕烧得亮澄澄脆生生的豌豆蚕豆慈爱地看着我们,我和姐姐就一鼓作气地朝外婆家飞奔而去。

外婆家离我们家只有一座山的距离,但走起来至少有20公里,她在山头,我们在山脚,那时没有车,往来全靠步行。我们很爱外婆,经常跟妈妈回家看她。路途遥远,妈妈虽说是为了锻炼我们,但整个路途中,至少也要轮流着背我们走5公里多。再加上合适的季节还可以在路旁的山林里找鸡枞、菌子,所以在去外婆家的路上一路鸟语花香,回味无穷。

外婆也很爱我们,总担心我们去看她太累,所以每个月必来看我们一次,每次都给我们带来她的拿手绝活——酥豆。那时候没有现代用的专烧豆子的烤焙工具,豆子是用烧柴火后留下的带有余温的灶灰(俗称“子母灰”)炮制的。外婆把通红的灶灰铲到一个火盆里,稍微冷却一会儿,再把豌豆蚕豆倒入灶灰中,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再用铲子搅拌均匀了,倒在筛子里一筛,一簸箕烧得金灿灿脆生生的豌豆蚕豆就呈现在眼前。其实,我不怎么爱吃豆,但外婆烧的豆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脆生生酥溜溜。我更喜欢的是烧豆子的过程,喜欢在外婆烧豆子的时候围着锅盆子转,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我们幼小的记忆里妙不可言。外婆边搅拌灶灰边提醒我们:“当心哦,要注意安全,别让豆子炸着。”却对自己被炭火烫得起泡的手背浑然不觉。

外婆还有一项拿手绝活是酸笋子炒鸡,就是把酸笋子干焙到5成熟舀起,再把鸡肉炒至5成熟后放入笋子再翻炒,揉入喷香的糊辣椒,稍稍加入一勺水再蒸煮。毫不夸张的说,外婆做这道菜的时候那个香味真的溢满整个寨子,以至时间长了,只要外婆家溢出这个香味的时候,大家都会猜到是我们回来外婆家了,因为外婆知道我们最喜欢吃这道菜,每次回家外婆必做。外婆家后山上养了很多鸡,却很少拿到集市上卖,她对我们说:“这是专门为你们养的,平时杀一只鸡人少吃不完感觉也不香,等着你们来一起吃才够味。”

生活的磨练使外婆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女汉子”。外婆共有6个孩子,妈妈是老大,外公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妈妈38岁那年,外公在回家的路上被土匪枪杀了。原本是大家闺秀的她,却不得不撑起了整个家,练就了一身硬功夫。小时候总听别人说:“你外婆会武功,一个人打得赢十多个人呢”。我多次问过外婆是否真会武功,外婆每次都笑眯眯的说:那是人家瞎说的。但我确实看见过她一只手能提起100多斤的马驮子,半夜用背箩背猪到离家六十多公里的昌宁集市上卖也能健步如飞,一个人行走在土匪出没的地方不急不慌,在寨子里没人敢欺负她和孩子们。

外婆艺高人胆大,却从不欺贫爱富。最记得有次去外婆家遇到一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上门讨饭,外婆不像其他人一样轰赶他,反而把锅里仅有的白米饭都给了他,还给他掏了一块腌豆腐。吃饭的时候外婆满怀歉意的对我们说:“小乖,这次我们就吃玉米面饭吧,那个老人很可怜,玉米面饭噎脖子。”在那个年代,能够吃白米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但每次去外婆家,她都煮一半白米饭给我们吃,一半是用簸箕揉成团的玉米面饭。

转眼间,我们长大读中学了,而外婆渐渐老了,她从外公去世后就一直单身,独自把6个孩子抚养成人。小姨在供销社,多次央求外婆跟她一块生活,但外婆舍不得离开那座养育了她一辈子的大山,依然生活在大山上。她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常到我们家了,但对我们的疼爱却一分不少,每次小舅赶着马来驮稻草的时候都要让他带给我们烧好的豌豆蚕豆,还有养得肥嘟嘟的大腺鸡。我们也会让小舅捎话给她,说我们会在周末的时候去看她,到了约定的这一天,寨子里的人必定会遇到这么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守在进寨子的石坎子上,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等我们,而我们则远远的就看见那如同雕塑一样的身躯。

外婆享年97岁,永远地驻守大山中。时过境迁,寨子的石坎子磨平了,曾经的崎岖山路变成了亮堂堂的水泥路,去外婆家再也不用人走马驮。偶到寨子路口,总感觉外婆依然拄着拐杖笑眯眯的迎接我们。从寨子里若有若无的飘出阵阵酸笋子煮鸡的味道,闻之嵌脾,食之味髓。

文章来源:http://www.baoshan.cn/2018/0509/18131.shtml